天气渐热,晚饭后,看着床上舒适松软的席梦思棕垫,在这方小小的时空里,眼前演绎起了它的前身——一张极为普通的手编苇席,丝丝乡愁的凉意涌上了心头。
苇席是用芦苇秆编织成片的席子,村里晒粮食、晒枣、苫垛遮雨都离不了它,麦收时节的苇席立成直径几米长的圆筒可囤粮。但我印象中最深的它是伏天农家大炕上用来纳凉的最佳炕席。
儿时的乡村童趣远大于城里,所以暑期能投奔乡村的亲戚家里居住玩耍的孩子们很是自豪。由于祖父母在乡下,我自然也属于“自豪”里的一员。每次暑假回到故乡的那个小山村里,放下行李的第一件事就是四肢舒展地躺在铺了苇席的大炕上,感受篾片上那凉爽的惬意。我家的苇席是奶奶的陪嫁品,请的是镇里有名的篾匠编织的。由于年代已久,苇席中央的表皮早已磨出了绛红色,泛发着紫铜色的光泽,摸上去溜光顺滑。晚饭后,我和弟弟把苇席卷起来,铺到院里的石板路上,爷爷则拎一桶井水,把苇席冲了个遍,地面上的虫蚁也被冲得无影无踪。我俩就迫不及待地躺在了苇席上,一阵阵清凉从后背直蔓全身,暑热顿消。
乡村的夜晚静谧安详。星空下,大人们摇着蒲扇拉呱着谁家的婆姨手巧针线活好,谁家的闺女快过门了,谁家的儿子相亲花了多少钱。我们自然没兴趣参与这些家长里短,静静地躺在苇席上面,遥望着深邃而神奇的夜空,幻想着嫦娥奔月的神话故事。
经常会有上了年岁的婶子大妈来串门。好客的奶奶连忙叫我们让出苇席,摆上炕桌。而来客则两脚交替着蹬掉鞋子,盘腿坐在了苇席上,嗑着我家炒的南瓜子,喝着井里冰镇了的绿豆汤,诉说着梦中的乡愁,苇席又俨然成了洋式的“榻榻米”。
如今,泛着旧色的苇席消逝在了岁月的痕迹里。随着城市建设规模的拓展,那些躺在夜空下看星斗阵列、听蛙鸣蛐唧的时光也渐行渐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