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我记事起,母亲和棉花就没有分开过。万物复苏的春天,柔情的柳丝刚刚朦胧轻盈一团团的绿烟,母亲便把水中浸泡了多日的棉籽倒进长长的柳条筐,用独轮车推到田地里。
父亲在前边刨坑,我和母亲在坑里撒种。把三四粒棉籽扔到坑里后,再用脚把挖出来的土推回坑里,轻踩一下。其实这些活,大多都是母亲自己在干,因为做教师的父亲和上学的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去田里干活。
那时候没有保温保湿的塑料薄膜可以用,雨水稀少的年景,怕稚嫩的棉花苗久旱而死,母亲就挑水保苗。从棉田到那条最近的淡水沟,少说也得有一公里远。每天,母亲挑着两只铁皮水桶不停地往返,泥一身汗一身的,非常辛苦。
从春到夏再到秋,母亲要不断地给棉花锄草、施肥、除虫和打叉等,忙到没有白天黑夜之分。待到秋霜快起的时刻,棉桃都开了,如肥硕的雪花,一朵朵盛放在秋高气爽的亮蓝天空下。每天晨光微露的时刻,母亲便推着独轮车去棉田里捡拾棉花了。
棉花捡拾完了,母亲开始用手撕晒干的棉花,就是让棉籽和绒朵分离。这个活干多了,拇指和食指就会很疼,甚至会发肿发胀。母亲撕完了棉花,就把那架用了多年的纺车支在炕梢,开始日复一日地纺线。
捡一个晴朗无风的好天气,母亲和相邻的大婶们就熬了面浆水开始刷机。长长的村街上,一机长长的经线在阳光下闪了银光轻舞,欢蹦乱跳的孩子们不时弯腰从线下跑过,招来大人们的一阵笑骂。
冬天来了,朔风劲舞,雪花纷飞,母亲每天坐在织机上,手脚并用不停地织布。棉布织好落下,母亲烧了开水兑了颜料,一匹匹地浆染成好看的深蓝色或者古铜色。她用这些布料做被子做床单,给我们做夹衣单裤棉衣棉裤。这种从头到尾全手工的的纯棉布贴身不凉,越穿越柔软。在那个布料稀缺的票证年代,棉花和纯棉布一直陪伴着我们的一年四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