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风化雨。冬天退隐,地气回温,蜷缩土里一冬的那些草芽们,十分不安分地拱破地皮,抬出头来,见了水就长,见着光就蹿,急迫得似乎要将积蓄一冬的能量全都迸发出来,感恩春天让它们重又焕发了青春。这之中就有春韭。
谚曰:“正月葱,二月韭。”春葱才在餐桌上调剂了一下人们的味蕾,嫩绿的韭菜就又生动着食客们的眼球。这春的滋味自此是一发不可收拾,挡也挡不住的了。
说起来,这韭菜身份实在并不高贵,一年之中大部分时候都能吃上。仅严冬时节,裸露在地面之上的韭菜才会失去生命力,但蛰伏在地皮之下的韭菜根却是蓄势待发,等待又一个春天的到来。当然,我说的不是大棚里生长的那种货色。我家屋前有片园子,南头植有竹,挨房这边长了些菜蔬,其中就有二三十行韭菜。
韭菜的生命力极其顽强,“一畦春雨足,翠发剪还生”。你看,才割了没几天,转了个眼儿,园子里就绿油油的一片了;割了一茬可以又一茬地长出来,用“生生不息”来形容还是比较贴切的。但是割韭菜是有讲究的,“夜雨剪春韭,新炊间黄粱”,这是杜甫说的;农谚也说,“触露不掏葵,日中不剪韭”。为什么?因为太阳出来了,容易把韭菜晒蔫,如此鲜味就会尽失了。此外,割韭菜的刀一定要快。在老家时,总见割韭菜的人在割之前要磨刀,是那种月芽形的弯刀。刀只需轻轻一使力,握在手中的一把韭菜便齐刷刷被割断。快意淋漓的“嚓嚓”声中,便有诗情画意一般的绿汁汩汩地流泻出来,可以想见,那韭菜是何等的鲜嫩可人。
韭菜虽然一年之中大部分时间都可食用,但以初春时节品质最佳,晚秋的次之,夏季的最差。春韭割回来,冲洗干净,寸断之后,猛火热油,下锅爆炒,只需适量的一撮细盐,不加其他任何佐料,断生即可装盘。韭菜本来生辛性烈,但在油锅里遇到高温之后,就会一下子变得温润起来,贴心熨胃。如此这般的一道家常小菜,却也是极考究火功的:炒过了,茎火巴叶烂;火候不到,又生辛不熟,皆难于入口。
韭菜有窄叶和宽叶两种,窄叶的茎是紫色的,宽叶的茎是白色的。窄叶的叶片修长,叶色深绿,纤维含量多,香味浓郁;宽叶的叶色淡绿,纤维含量偏低。我一般都倾向吃窄叶的韭菜。
头刀之后的春韭,就可与其他的一些食材搭配了。因其本身的滋味可人,所以与任何食材搭配好像都能擦出火花。韭菜可做馅包饺子包合子,自是美味。韭菜炒鸡蛋,无话可说了吧。这道菜不需要教,谁都会做。春天是小河虾上市的季节,韭菜炒河虾也好,不仅营养丰富,还非常味美。与友小酌,我常在小酒馆点这道菜。韭菜炒百叶、炒香干、炒肉丝、炒绿豆芽等等都挺好吃;但我最喜的还是炒螺肉。俗话说“春分韭,清明螺。”又说“清明螺,赛肥鹅。”这就说明螺蛳也是时节性很强的食材,清明时节的螺蛳才是最肥美最可口的,所以说,当“春分韭”遇上“清明螺”,那才是真正的绝配。当然是河螺,不是田螺。我的故乡是水乡,而我现在生活的地区是吃不到清明螺的,因此我在老家的妹妹有时会给我寄点晒干了的螺肉来。退而求其次,只好如此的了。
冬去春来,韭芽新发。头刀韭的叶片汁水饱满,最为柔嫩,是一定不可错过了这道佳馐的,否则就似乎有点辜负了这个妙曼的春天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