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表于 2022-06-26 06:26
路边的王国
草原、壑山、红豆杉、金川雪梨树、矮小绚丽的藏居……在318国道上，这样的景象目不暇接。空气渐渐稀薄，队伍恍惚中走进了别人的王国。间或睁大一双千与千寻的眼睛，心如撞鹿地等待怪兽出现，然而，我们不过是一直在四川境内穿行。
在四川靠西的地方，四川和西藏交界地带，风光一反富庶平原清幽之貌，硬朗强烈的反差疑似误入他乡。不错，这是四川境内的青藏高原。
理塘，在我们的行程之中不停呼唤。沿途的广告牌肆无忌惮地消费着仓央嘉措的情诗，凉薄空气中弥漫着“我不往远处去飞，只到理塘就回”的浓情。仓央嘉措没有到过理塘，但是理塘的经幡、毛垭大草原、蓝紫色的雾霭都在诉说那个遥远的神话。
通往雅江县呷拉镇的路不好走，一场大雨后，机耕道便泥泞不堪，几个藏族汉子立成一排，在校门围墙下，和他们的孩子一样天真。读书的愿望从眼睛里爬出来，尽管他们经年的皱纹像两岸夹峙的群山一样苍老。
“炼能炼德百炼成钢”几个红色的校训高耸，雅江县呷拉镇寄宿制学校旁，雅砻江潺潺如诗。两旁群山迎面逼视，黛色的古树松林、鳞皮冷杉、川西云杉、黄果冷杉、高山松、高山栎纵横参差，生长在壁立千仞的悬岩峭崖间，如披戴铁盔铁甲的勇士列队相迎。
“有了这个学校后，雅江县的失学儿童少了很多。”寄宿制学校校长李斌一脸明媚地说。在雅砻江流域高山峡谷地带，由于用地受限，很多牧民的子女无法读书，年复一年流离失所。“集中办学好啊，占地233亩，”他说，“这地方除了寄宿学校、还有中学、双语幼儿园等。2015年9月开校，12年义务制教育。”
李斌不无兴奋地带着我们参观学校，说话间，孩子们从教室里蜂拥而出，奔向单双杠、乒乓台，几个接孩子的家长穿着藏袍站在门口，他们听不懂汉语，仅对我们注目示好。
对知识，任何民族都怀着敬畏之心。
有时，这种谦恭也会被欢乐替换。那些会跳藏戏的汉子，黝黑的怒放的笑脸还近在眼前，红色的袍子，随时可以翩翩起舞。金弦子小学的孩子们随时起歌，少年合唱团的歌声此起彼伏，离纯洁更近的地方宜有天籁，童声如斯，一如这个民族天真的秉性。
天真，也降落在道孚县先锋村。
一栋栋独立的藏式民居，或金黄，或深红，团团围聚在一起，白色的石灰描摹着窗户，粗犷的岩石层层叠叠砌屋，牛粪饼状般涂抹在墙上。空气中飘散着羊奶的味道。
现年39岁的村长仁真多拥是个长头发的美男子，他告诉我们，自己已经在这里做了6年的村长，2014年因为一场地震，村里大多房屋成了危房，这个地方也成了精准扶贫的对象。现在全村有530口人，政府拨款后，先锋村开始了“童话王国”的建设。
因为房屋造型艳丽，总让人想起格林童话中的蘑菇房，在这个信奉自然与神力的民族，他们对物质有着活泼、乐观的心性。
这样的村落本身就是一出藏戏。
每当送春迎夏，或送夏迎秋之季，汉子女人们就会集体演出一场藏戏《欢乐吉祥颂》。寨人倾巢而出，戴着面具，舞动四肢，欢天喜地，感恩戴德。这是他们对粮食、牲口，乃至对万物生灵的祭祀。这场敬意原始、朴素但炽热。
“斯人之生，食稻而祭先啬，衣帛而祭先蚕，饮而祭先酒，畜而祭先牧，犹以为未则。”对于祭祀与感恩，爱国诗人陆游曾满怀感念，具体而之，“凡日用起居所赖者皆祭，祭门、祭灶、祭中溜之类是也。”
一切敬意，追根溯源是惜福。如冰川晶莹，如银峰逶迤，如大峡谷里的白浪奔腾，惜福，既以励君，亦以自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