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着纷纷扬扬的落雪,我想起了近来读苏轼的《和子由渑池怀旧》:“人生到处知何似,应似飞鸿踏雪泥。泥上偶然留指爪,鸿飞那复计东西。老僧已死成新塔,坏壁无由见旧题。往日崎岖君记否,路长人困蹇驴嘶。”
苏轼在写这首诗的五年前,他和苏辙(字子由)兄弟二人从蜀中赴汴京(今开封)应举,途经渑池县,留宿寺院。老和尚奉闲殷勤地招待他们,他们在寺内墙上题诗以示感谢。五年后,苏轼赴任陕西路凤翔府签判,又路过渑池,住进当年的寺院,可是奉闲已经去世,他留下的只有一座藏骨灰的新塔,当年题过字的墙壁也被拆除了。看到物毁人亡的惨相,又想到自己这几年颠沛流离的生活,苏轼不由感慨万千,便写下了这首诗。他在诗中对弟弟说:“人生在世漂泊不定,就算偶然留下一些痕迹,也像是随处乱飞的小鸟,无意中在雪地上留下爪印,瞬间小鸟飞走了,爪印又被大雪覆盖,你看不到,但它又确实存在过。当年来渑池时路远人疲,驴子也累得直叫,好不容易到寺院,但现在什么痕迹也没有了!”
岁月就像是一场大雪,能掩盖万事万物,这是谁也回避不了的,但我们不能因此而变得一切都无所谓。人在有限的生命里,还是要尽自己的努力,做一些自己应该做的,至少辛勤耕耘、养家糊口、尊老爱幼、和气待人,做个普通人也好,像小鸟在雪地上留的爪印,又小又浅还被大雪盖着,但毕竟来过,而且是不惧严寒地来过!就像是那些无数悄无声息地来,又默默逝去的平民百姓,他们一定有自己的追求,虽然最后只是平淡地过完自己的一生……
平淡不是庸碌无为,更不是消极避世。人生虽然无常,但不应放弃努力;事物虽多具有偶然性,但不应放弃对必然性的追求。不经过一番艰难困苦,又怎能实现抱负?苏轼一生宦海几次沉浮,但仍能以平常心态乐观地面对人生。大雪过后,虽然一切都没有痕迹,但谁又能否认雪下的脚印呢?这让我想起印度诗人泰戈尔很有名的一句诗:“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,而我早已飞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