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晃二十余年,思念结成茧又化成蝶,时常徜徉于天鹅山的山水之间。
还记得吗?那时,你很年轻,以丰厚的绿色覆盖和生物的多样性刚刚摘取国家森林公园的桂冠;那时,季节很年轻,正是乍暖还寒、梧桐花开的早春;那时的我,同样年轻,恰逢风华正茂、理想放飞的花季。在这样一个特定的时间节点,我们相遇了,青春的我们心怀同样的梦想——成长、成熟!
我清楚地记得,那时,天鹅山有些羞涩,有些朦胧,一层浅白的雾山风吹不动,树枝撩不开,雾里看花花也是娇羞的。唯有天鹅溪的水不甘寂寞,它激情澎湃,甚至有几分鲁莽,从大山的腋窝里一路跌宕,带着“娃娃鱼”的歌唱和幽兰的馥郁来到跟前。经过一番沉淀,静水流深,让人几乎看不出它的动静。东江湖汊的桥,如长虹卧波,桥下的水则娴静如温润的碧玉,偶有鸟叫蜂鸣虫唱,反衬出一种恰到好处的静来。
天鹅山的前身是林业部所辖的国有林场,场部所在地叫“水推磨”,因被天鹅溪的水圆形环抱而得名。家父一直在“林家铺子”工作,所以对林场我有一份天然的亲近。林子深处的砍伐声、拖木的号子声、检尺工人的“唱尺”声就像流过生命的交响曲,一辈子无法从骨子里剔去,堆积如山的木筒子和成串的木排从小到大是与我相伴的风景。走进天鹅山就像遇到故人,又似被天鹅仙子温柔的羽翼轻轻拥抱。虽是初次相见,却有着陌生中的熟悉。山风中,野花混合锯木灰的味道,就像我重复过无数次的梦。医院、学校、食堂依山而建,工棚、卷尺、排钩……皆如手上的掌纹,闭上眼也知道 “路数”。相遇而彼此相知,自然有着“邂逅”的惊喜和幸福。从此,我惦记上你了,天鹅山。记住了你纯净的天空,记住了你嶙峋的山谷,记住了你莽莽的林海,记住了你珍稀的动植物,同时还“顺”走了一个关于你的美丽神话——一群仙鹅相约下凡洗澡,脱下羽衣变成貌美如花的仙女。最小最美的仙鹅沐浴后找不到自己的羽衣了。时辰已过,她无法随姐妹们返回天庭,于是留在天鹅山与砍樵阿哥结为连理,过起了男耕女织的生活。
或许是源于父辈的职业,也或许是那山那水沾了仙气灵气,天鹅山的一切在我心眼里都是那般地亲切与美好!
二十余年过去了,许多事如天鹅溪的水,经过冲刷沉淀,渐渐淡去,唯天鹅山如一枚顽强的种子植于我心我梦,令人魂牵梦绕。
终于,猴年春末夏初,我再次进入你的领地。湖南省原省长刘正当年题字的天鹅山大桥静卧湖汊,相比建设期间黄土裸露,更显葱郁静美。风过枝曼舞,满眼都是深深浅浅的绿,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唐代诗人陈子昂的诗句:鹤舞千年树,虹飞百尺桥。还疑赤松子,天路坐相邀。
有“神仙”相邀,心中暗生几分欢喜。走近你,倏然发现,我已青春不再,而你,一如你的初心,满目葱茏,充满活力。这时的你,天鹅展翅,不经意间实现了你华丽的转身。作为国家森林公园管理处,你比过去更娴静了:林中的伐木声消失了,检尺工人的唱尺声消逝了,拖木的号子声已成遥远的天籁。经过改制“瘦身”,这里没有了医院的“来苏水”味,没有了学校的朗朗书声,更不见当年简陋的工棚。古老的山年轻的你扮靓了,山脚下的路旁隙地撒满靓丽的格桑花,紫的,粉的,纷纷攀上你的“裙摆”,惹得蝶儿们争先恐后与你斗艳。
院子后有一条较为掩蔽的石阶路。独自踩着松软的落叶蜿蜒而上,搜寻我和你曾经的记忆。红砖房旁边的圹头放置着几口蜂箱,圹下的野栗树正盛放着微黄的花朵,如云的花海中响起嘤嘤嗡嗡的采蜜声,花香隐隐,而锯木灰的味道已淡得难以找寻。围绕“水推磨”顺时针转圈,感觉有了几分熟悉中的陌生。
沙石路旁,一眼山泉与我不期而遇。这股小小的山泉从石壁中流出,非常清洌。不知是谁将竹片插进石缝,水顺着竹片欢快前行,跌落成了小飞瀑。几粒细小的水珠溅到脸上,凉凉的,润润的。用亲吻的姿态凑上去“咕嘟咕嘟”喝了几口,透心的甜,透心的爽!来自天鹅山“肚脐眼”的直饮水,真正的天然矿泉,那滋味美醉了。
藏着一份美好的私密回来,与众人汇合后去往天鹅顶。一路上你蕴藏的内涵令我惊奇不已。春天的蕨菜与夏天的野莓同时频频闪动明眸。一面爬山观景,一边采摘鲜嫩的蕨菜,或者品尝酸甜的野莓,“鱼与熊掌兼得”的贪婪全都得到了满足。一辆越野车开足马力掠过,路肩灌木下一只野鸡竟然比家养的鸡还淡定。走在前头的办公室主任说,天鹅山作为生态公益林不再进行砍伐后,每次进山都能看到不同的野生动物,有一次还看到一只白鹇领着一群幼仔在林地里寻食呢。对这些丛林中的生命而言,天鹅山原本就是它们的家,在自家门口悠然寻食,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。
在你博大的胸怀里攀爬游走了两个多小时,登高望远,心胸变得更宽广了;在天然氧吧里洗涤尘垢,心地变得更纯净了。一位同行者告诉我,格桑花的花语是幸福。不管是谁,只要找到八瓣格桑花,就找到了幸福。
天鹅山,我想轻轻对你耳语:用不着寻找,有一朵八瓣格桑花已悄悄为你绽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