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的一生,就是不停地遇到一些人和事,又渐渐地遗忘一些人和事,可是,总有一种遇见,刹那便能深深地刻进骨子里。
从以铜都和红土地而闻名的云南东川归来,有两个画面不停地在我的脑海中闪现:一个是红土地高远天空下的千年老龙树,一个是想遇而未能的大井架。它们,在一部东川人引以为傲的微电影《遇见东川》中刚一出现,便唤醒了我记忆深处的某些东西。
也许,这与我的生活经历有关。从中国著名的油城大庆,走进工业之城洛阳,再因偶然的机遇来到“天南铜都”东川,我发现,这三座城市,虽规模不同,却有着相似的经历和气质:它们都曾创造工业文明的辉煌,凭借丰富的资源和先进的技术,在新中国成立之初,为国家建设做出过巨大贡献,一个奉献的是石油,一个奉献的是重工业产品,一个奉献的是金属铜;正因此,它们在建设之初,获得了全国各地的支援,汇聚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建设者,无数人的青春在此挥洒,不同地域的文化在此交融;它们也经历过同样的阵痛,当资源渐渐枯竭,当环境逐渐恶化,当重工业辉煌不再,它们都曾在转型中挣扎,在创新中嬗变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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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东川,很多人都见过千年老龙树,在起伏的丘陵上,它枝繁叶茂地伫立着,见证着东川铜业的前世今生。
矿的历史,深深烙在东川的史册中。自3000多年前铜矿开采始,到秦汉时期,东川便已融入滇池青铜文明。铜的开采和使用极大地改变了古代东川乃至古中国的社会面貌。在东川铜文化纪念馆里,直径58厘米、厚3.7厘米、重83斤的“嘉靖通宝”铜币,令所有参观者啧啧称奇,这是世界上最大的古钱币,作为东川铜业中心区域的汤丹镇,因此有了“币帝故里”之称。
清代,东川铜业更加兴盛,滇铜京运支撑起了清王朝铸制钱币的“半币江山”。电视剧中,清代子民手中掂着的一串串铜钱,其铸币材料多半来自滇铜,而滇铜多半又来自汤丹镇。站在乾隆皇帝御赐的“灵裕九圜”御匾下,我仿佛看到了海拔超过3000米的汤丹镇,这座云端之城光芒四射的金色历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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久远的历史终究难以触摸,十年前从东川土地上消失的大井架,却留在几代东川人的记忆里,见证着东川从辉煌到沉寂。
曾在油城生活过的我,见惯了大大小小的井架,在我眼里,那不是冰冷的铁,那份炙热,就在这铁架根植的大地深处。
20世纪50年代末,高60米的大井架,竖立在汤丹镇海拔3225米的山上,它曾是亚洲最高的井架,见证着新中国铜业文明的腾飞。那时,东川到处都有铜矿石,1958年至1960年有万人来此探矿,1959年有10万人上山采矿。当时国家建设特别需要铜,而位于海拔2500米至2800米处的矿石中铜的含量最高,大井架每天源源不断地把矿石从大山深处提到地面,冶炼后运往全国各地。东川矿务局,就是在这种背景下诞生的工业王国。因地处偏远,这里闭塞而独立:拥有大学以下的教育体系、医疗系统,设有公安分局、人民法庭……不少人一生都不曾走出过这里。
2000年,因资源枯竭、体制束缚,投产40年的东川矿务局破产,曾在体制内幸福生活的人们突然梦醒,大批职工失业,大批东川人走出了大山。随后,作为东川象征的大井架也被拆除,一个时代宣告结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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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活在云贵高原最具特色的红土地上的东川人,从来就不缺少勇气。
在外人眼中,东川土地贫瘠、干热、泥石流频发,然而,当你真正走进东川时,就会发现,这里充满希望。
在东川的三天,我们马不停蹄地参观东川泥石流治理、植树造林成果及生态公园建设、铜文化产业园建设,甚至干热河谷农业示范区建设,我渐渐理解,这在其他地方并不鲜见的行为,对东川人来说,却是一次艰难的新生。千疮百孔的环境需要修复,城市需要转型,丰富的旅游资源尚待挖掘,为了把一个不一样的绿色东川展示给世人,他们从最基础做起。那深藏于山中最美的红土地,成为摄影家的天堂;那曾有泥石流咆哮的河谷,如今赛车轰鸣,似乎仍在传递着大井架所代表的东川精神:头顶青天,脚踏云海;艰苦奋斗,自力更生;胸怀祖国,放眼世界。
东川再起,川流不息。
链接:在微电影《遇见东川》中,女主角江落雪遇到了喜欢自己的男孩刘因民,在男孩的带领下,她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东川。(注:因民和落雪,是东川矿务局两座矿山的名字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