贵阳的冬,是浓烈而温柔的。
清晨时,便可以看见不远处山顶的薄雾,熙攘的掩住群山萧瑟的葱荣,林木在微寒的风中摇曳着枝叶,雾气温柔的将枯叶搀起,随着浮动的气浪平稳地落在地上,安静、祥和。这时,可以清晰的听见鸟儿啄食翻动枝叶的声音,急切而又从容,清脆又略带湿气,几分湿寒又几分暖意,这正是贵阳冬日独有的和谐,万物在雾色的苍茫中肆意翻滚,生命衍息像是在奏山河春色。对于北方的冬来说,贵阳的冷实在有些委婉,也许,这正是它的可爱之处。
在贵阳这片土地上,雪是很少见的,一整天里,风总是吹得很祥和,仿佛是要把这千园之城的碎叶都抚摸一遍,沉睡的叶儿在微风的轻拂下慵懒的翻动着身子,有的色泽如银,有的温暖如金,换了身姿后又继续滋养这片土地。
推开窗户,附在玻璃上的水珠便贴着抖动的方向顺流而下,紊乱的汇集在窗台上,温差使得雾气凝聚漂浮,给人以飘渺苍茫的感觉。这时,一股清寒的气流趁着开窗的罅隙涌进屋里,瞬间将积攒了一晚的热气挤压,战斗就在一瞬间以热气的溃散而结束,再呼吸的,就是令人清醒的胜利者,并不因为环境的更迭而气馁的它们顺着鼻道攀升,俨然一副倔强的姿态,在我的咽喉里盘旋,待到回落胸腔时才是失败者的样子。不一会儿,寒气便将我的整个躯体团团裹住,来不及欣赏这晓凤席卷而来的凛冽,我不由得缩了一下脖子,草草将窗户紧闭。
不一会儿,随着雾气的散去,贵阳的天在萦纡山峦间变得愈加明亮,目见冬日的肃杀也越发明朗。尽管门窗的木讷让我短暂的与世隔绝,却仍旧能够清晰的听到大街上小贩推动板车叫卖的声音,吆喝声一颦一蹙,车轮声一张一弛,霎那间便在街边的马路上炸响,像游人投进湖里的石头般惊起的道道涟漪正向四周扩散,是的,你没听错,贵阳人忙碌的一天就从小贩的吆喝声中开始,趁着湿寒尚未被人潮拥挤褪去,你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男女,穿着整齐的坐在发亮的木凳子上,一边措手取暖一边忙着进食。渐渐地,马路也变得车水马龙起来,路伢子上挤满了打的的车客,贵阳人总是自律的,他们喜欢朝九晚五,习惯与这静谧的冬日相濡以沫。
正午时分,喧嚣便在贵阳的每个角落涌动,人潮仿佛要将冬日的桀骜淹没,在贵阳人的骨子里,勤劳是不分四季的,他们对待生活苛刻,却也随处可见的诚实。我见过小贩给流浪者施舍仁慈,看到过卖艺的出家人给小女孩买过糖果,善者行处,微风轻拂,故人如驻。街角里偶尔也能看到耋耄的老者,着着简装挎着竹篮向路人叫卖土产,这乡土气息的张杨像是嵌进钻戒的宝石,没有格格不入的煞景,竟和这大城市的繁华相得益彰,如果你问我贵阳的冬什么时候最美,请看老者的烟袋和鼓起的腮帮,你会发现,这一刻的贵阳冬日,就十分温柔。
关于幸福,贵阳人是不沉默的,他们努力寻觅着、造就着这纷繁世界里的一缕自然,在多元生活里求得归宿。对于渴求了一辈子安稳的他们来说,冬日的恬谧是热情的,“鲜衣怒马且斟酒,哪管人间三百年”,是的,贵阳人也是洒脱的。
暮色垂落,吹散斜阳,所有繁华盛景终将在岁月磨蚀里归为尘土,就像贵阳的夜一样。在贵阳人的记忆里,夜只存在于少数人的记忆中,对于大多数的贵阳人来说,冬日的夜显然是陌生的,他们不会选择被襟赏雪撒落的妩媚,更不会听风拂没枝丫的声音,甚至,仲夏夜里的满天星斗他们也未曾有幸谋面,对于他们来说,肉体的充实远比精神的丰满更为重要,是的,无论是烈日还是隆冬,贵阳人都是务实的一代,这和祖先衍续的信仰不谋而合。即使如此,我还是不得不承认,他们的梦境,却无数次的和贵阳的夜重叠,可惜,记忆贫瘠潦草,贵阳的夜又那么漫长,也许正是这欠缺完美的心性哺育了贵阳人的善良和朴实,所以他们在冬日里依旧可爱。
这个可爱的城市,像极了我心中的姑娘,风情万种,我何曾愿意舍弃她的绰约来粉饰内心的苍白,我势必将这无暇的青春殉葬,让它与这无边的寂寞一道永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