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母亲在地里摘胡椒,还没有中午我们就回家了,因为她的牙疼得实在忍不了,得回家喝止疼药。我欢天喜地地扔下手中的活就走了。那年我八岁。
后来,我被父亲带到牙科那拔了一颗牙,因为右边的小虎牙长出来太迟了,没在正轨,变成了斜牙。眼泪一直在打转,可我倔强地硬没让它流出来。钱花了整整五十块。爸爸的下门牙缺一颗,他说那个时候放颗牙要十块,没舍得放,现在却要一百多,要是早放上就好了。我低下头看地,什么话也没说。拔了牙,牙根松动,有时候咬点硬东西,感觉上边的牙齿都在摇动。我们便一起骂那个“庸医”。那年我小学五年级。
再后来,母亲也去“庸医”那看牙了。母亲的上一颗门牙先是变黑,后来掉下来一小块,再后来,被我给她的梨害得全掉下来了。说话漏风,咬音不准,我们都笑,却又不自觉地没了笑。母亲还很年轻啊,怎么现在变得跟老太太似的,连牙都掉了?我炒的土豆她都吃不了,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呢?她上初二的小女儿,还没太弄明白这突如其来的改变。“庸医”(我们习惯了这么叫他)说如果把材料粘上去不牢靠,可以把周围的牙磨小了,再带上套就可以,但比较贵。母亲看着父亲,父亲本来在床上躺着,这时猛地坐起来了,说“再贵也要做”。于是庸医又开工了。做好后,母亲的牙很漂亮,整个人都精神了,可她还是不肯咬硬的,她怕又给弄坏了。
可恶!怎么我的牙上有黑东西,怎么刷也刷不掉,母亲说这是龋齿,得赶紧治,否则就像她的门牙那样掉了。无奈,我再次被强行带到“庸医”那里,他一会儿敲敲,一会儿拿水冲,难受死我了。这之后,母亲有事没事地就跟父亲谈论我的牙,这年我上初三。
前两天,房东老太太说我爸妈来过了,给我拿了饭。急忙冲到二楼上,饭盒下边躺着白大米,上边静卧着一颗鸡蛋一根鸡腿,还有其他的菜肴,那一刻我真是激动坏了,老爸老妈真是越来越厉害了,他们怎么知道我想这些宝贝了。周末回家,才知道母亲的牙套又掉了,现在吃饭都快成问题了,玉米正嫩她却啃不动,我买的新疆人做的馍她更咬不了。看着她,我突然说:“妈,等你老了,我就当你的牙,你想吃什么咱就吃什么。”母亲笑了,笑得很开心,可我分明看到她转身的时候,很快地在脸上抹了一把。
返校的时候,听他们还在嘀咕着说,我的牙有两颗龋齿。我笑笑,其实,并不一定有了牙才能吃到好东西,好东西也不一定吃了才好,更重要的是那颗心。好东西要用心才能品,就像好家庭也不一定有好东西才能和美。